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1遇见瞿羽智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去川江市的图书馆。它在城西一栋五层高的水泥大楼的顶层。它藏在一片绿荫之中,如果不是顶楼的那几个“川江市图书馆”的大字标识,我也不会发现它。这栋楼应该是很久以前盖的,苏式风格,没有电梯,古旧的楼梯像条盘旋的蟒,我踩着它古老的鳞慢慢地走上去,脚步的回声悠长而清冷。戴着袖套的图书管理员大妈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空气里弥漫着旧书腐朽的味道。我的旁边,一个戴着高度近视镜的中年男人正面带虔诚地在木抽屉里一张又一张地看索引卡。环顾四周,我在心里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我本是想来这里打发时间的,可在这个空间里,时间却显得更慢了。我正准备离开,余光所及之处,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他对着柜台里的大妈说:“您好!还书。”他的声音暖而新,像是一把利刃劈开了这散发着腐朽的空气。我望向他。他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色的长裤,一米七几快一米八的个头,正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书来。注意到我在看他,他也转过头来,我来不及避开目光,就立刻被他的笑容击中了。我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异性,可像他这样干净,纯粹,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的男生,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他的牙齿,洁白整齐,像白色的贝壳,发着光。“你也是来借书的?”他问我。我在他的光芒里微微发愣,好几秒种以后才局促地点点头。他又笑了,“我还以为现在已经没有长得可爱又喜欢看书的女孩子了。”他是在说我吗?我的心砰砰直跳,脸颊也开始发烫。“你喜欢看什么书?”他问。“我,我喜欢,狄更斯。”我支支吾吾。“哦,查尔斯狄更斯,不错。我很喜欢《雾都孤儿》。”我点点头,不敢再说话。其实我根本没看过狄更斯的书,更没听说过什么《雾都孤儿》。我之所以知道狄更斯这个名字,是因为在我以前就读的中学的走廊里,曾经挂着一幅狄更斯的肖像画。画中的他,眉头微锁,嘴唇紧闭,眼神里透出一丝坚毅和清苦。肖像的下面还有一行字“顽强的毅力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峰——英国作家狄更斯“。而现在的我开始庆幸,幸亏自己还记得这个名字。“你在念中学?”他又问。“我刚搬家过来不久,上学期上初二,现在是暑假,开学上初三。”我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他,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哦,这样啊。我比你高两级,我开了学就上高二了。算是你的学长了吧。”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戴着“川江一中”的校徽。川江一中是省重点,人们都说,只要进了川江一中,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进入了重点大学。我又忍不住抬起眼睛看看他。这是一个又好看又聪明的男生。他对这里很熟的样子,他说:“其实这里的书并不是特别多,也许是因为经费紧张的缘故,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购进新书了。”他压低声音,“市里开了好几个明亮干净的书吧,供应的都是最时兴的新书,还有免费的咖啡和茶点。”“那你怎么还会来这里?”我问他。“虽然说书吧很不错,可毕竟不是图书馆,总感觉像是廉价的快餐,没有文火慢炖的那种气定神闲的感觉。而且,“他突然停顿下来,“如果我不来这里,今天也遇不到你啊。”他的白牙、他的笑快要让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炸开了。“我要回家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他问我。他的口气自然真诚,仿佛我们很早就认识一样。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安排,他又说:“那我们一起下楼去聊聊天吧,在这里说话恐怕会影响到别的看书的人。”我这才注意到柜台后面的大妈正盯着我们看,也许是厌恶我们一直在聊天,也许只是两个年轻小孩的气场和这个老的发散着霉味的空间实在是太格格不入,这引起了她的好奇而已。我们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一起从五楼上走下来。到了楼下的一排法国梧桐树下,在斑斑驳驳的树荫里,他说:“我叫瞿羽智。羽毛的羽,智慧的智。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阮沐宁,沐浴的沐,安宁的宁。”他说:“我们做笔友吧,每个星期都写信给对方。”他从书包里掏出笔和本子递给我,“告诉我你的地址,第一封信我来写。”他大方地说。我正要写我的电邮地址,他却打断了我。“你不觉得用网络联系一点意思也没有吗?那么快,像是毫无营养的快餐一样。”他对我笑笑,“在现在这个年代,你不觉得纸质的信件更有意思,更值得回味吗?”听他这么说,我毫不犹豫地就写上了我的地址,“川江市珉溪区绿野路号。”“谢谢你。”他把本子重新放回书包里,“我要去补习班了。”瞿羽智朝我摆摆手,“真高兴认识你。等着我的信!”他留给我一个大大的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我的心中浮起了一股热腾腾的欣喜。我想,这个夏天终于有点别开生面的感觉了。2说起来川江市挺没劲的。据说两年前它还只是个县,后来,它和邻县合并,升为市。即使如此,比起我上一个生活过的城市,这个地方还是小得出奇。我问执意搬来这里的父母为什么。他们说,咱们原先住过的C城太大,竞争对手太多生意也不好做。搬来小一点的地方,正好一切从新开始。其实我抱怨也是没有用的,从我记事起,我们就是靠着四处做小生意为生的人家。我彷佛是没有故乡的,哪里有钱赚,我就跟随父母去哪里。住的最久的C城,也只不过住了五年而已。一到川江市不久,父母就找到了落脚点。他们两个人每天都出门去考察市场,早出晚归的,很少在家。正值暑假,我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很是无聊。妈妈说:“你如果实在没事做,就和唐爷爷一起去广场打太极拳吧。”唐爷爷是我们的房东,据说以前他受了不少罪,老伴也走了,他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后来他搬回了自己独门独院的房子里。二层小楼,还有一个很小的院子。我们一家三口搬进来以后,他住一楼,我们住二楼。也许是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很久的缘故,唐爷爷性格寡淡,话很少,但为人还算和气。他不怎么会做饭,总是吃清水煮挂面或者去外面的小摊上买包子。我妈厨艺还不错,也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年纪的老人吃饭还凑合,所以常常做饭的时候,故意多做一点,让我端下去给唐爷爷吃。唐爷爷一开始很抗拒,可尝了我妈的手艺后,也不再推脱了。没过多久唐爷爷就干脆和我们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作为房东,他对我们一家三口很是照顾,自然而然的,我们对他也很好。唐爷爷的生活作息很规律。他早上起得很早,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后,他通常会去附近的早市上转转,回来的路上就去广场上做做操。晚上看完新闻后,就会上床睡觉。据他讲,这样的生活他一过就是好多年。有的时候,他还会在下午的时候独自出门散散步。他瘦瘦的背影看起来既清醒又孤独。瞿羽智寄来的第一封信,是唐爷爷亲手交给我的。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小秘密一般,趁我父母不在的时候,才把信拿来给我。我的心砰砰直跳,关上我房间的门,我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撕开,展开信纸,把每个字都看了好几遍。瞿羽智的字很漂亮,俊秀有力,字如其人。他在信里说,自己一直希望能和一个漂亮又喜欢读书的女孩子成为朋友,能够遇见我,是他的运气。他约我这个周五下午三点在图书馆的楼下见面。放下信,我的脸烫得发红,我走到镜子跟前,我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吗?我问自己。说到运气,其实,真正走运的人是我才对啊。我找出一张香喷喷的漂亮的信纸,想要写封回信。可是我的字实在太难看,这样字迹的信怕是会破坏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写了好几遍,还是不行。我烦躁地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我在心中暗自祈祷他不会因为我没有回信给他而生气。周五的时候,我们在图书馆的楼下碰头,又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走走。我时常忍不住偷偷转过脸去看他的侧颜,走在他的身边,我觉得自己也有点像漫画里的女主角了。我们聊了很多,他的爱好,他喜欢的作家,他的家庭,我的家庭。我们就这样,每个礼拜都见上一面。每一次,时间都过得很快。每次分手的时候,都是他送我去公车站,看我上了车以后才离开。和他见面的事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果然如约定般的每周都会寄信给我,我找了一个盒子,把他的信全都放进去,偷偷地藏在床下。又是一个周五,快到了我和瞿羽智约定见面的时间,我正要出门,我妈却突然回来了。见我像是准备出门的样子,她问我:“你去哪儿啊?”我骗她说:“我想出去买包话梅。”她说:“最近你就好好在家里看书,尽量少出门。”她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最近都在传,说川江市里出了一个坏人,已经有好几个人失踪了。”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她和我爸在建材市场里租到了一个门脸做起了生意,交往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有的事情只不过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我以为我妈待一会就会走,谁想到她却放下包开始去厨房里忙活了。这下我也没有办法出门,只能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我望着手表上的时间,心里开始绝望,我没有瞿羽智的电话,所以没有办法联系他,我放了他的鸽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他的信一般都是周二的时候寄到,最迟也是周三。可到了周四我还是没有收到他的信。我的心里慌张了起来。看来对于我无故失约,他真的是生气了。周五一大早,我听见邮差离开的声音后,冲下楼去。寄给这个地址的信邮差都会放进门口的收信箱里,信箱锁着,只有唐爷爷有钥匙。他取了信,就会把信交给我。我到门口,从信箱的缝隙里朝里面看看,是空的。我喊了两声唐爷爷,没人应。我实在不能再等了,我悄悄推开唐爷爷虚掩的卧室门,走了进去。桌子上果然有一沓信件。我走过去,一封一封地翻看,想找到那个我熟悉的笔迹。“谁让你进来的?”我的身后,传来唐爷爷的声音。我转过身,吓了一跳,唐爷爷的脸气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在我面前,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唐爷爷,我……我……来看看……有没有我的信。”我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出去!”他几乎是在怒吼。我拼命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从他的房间里跑了出去。我直奔上二楼,把自己锁进自己的房间里。下午三点的时候,我又来到了图书馆。虽然没有收到瞿羽智的信,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够依照我们以往的习惯,出现在楼下的那排法国梧桐树下。等了很久,他没出现。我不死心,又上楼,在图书馆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图书馆下午五点半就关了门,我只好又回到家里。唐爷爷不在,我妈在厨房里烧菜,我爸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他咂咂嘴,“真的是不得了。老以为这样的事只有在大城市里才会有。没想到川江这么个小地方也是这样。”我妈端着菜进来,问他:“怎么了?”他说:“昨晚报纸上登了,说是在南郊的废弃工厂的后面,又发现了一包碎尸。”我妈瞪了我爸一眼,说:“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我爸放下报纸,说:“没事的,孩子也大了,有些事也应该让她知道。社会复杂人心险恶,咱们提前告诉她,总比她什么也不知道,傻乎乎的强。”其实我妈根本不用担心,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我爸的话我基本上没有听进去。我妈四处看看,问我:“你唐爷爷呢?”我摇摇头。从图书馆回来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唐爷爷了。他今天朝我发火,我也生着他的气,不见他正好。晚饭我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没有见到瞿羽智的失望和被唐爷爷吼的委屈一起涌上心来,我的头疼得厉害。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了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瞿羽智的情景,我突然意识到,我之所以在那天会去图书馆,其实也是因为唐爷爷的关系。剩余50%未读立即解锁专栏,阅读全文